仳离了，17万粉丝的直播账号该归谁？

运营笑笑

法律现在并未就假造财产权属、生意业务规则等予以明白规定，变动网络账号权属等转让假造财产的做法难有实际路径。

文｜《财经》记者 姚佳莹 张剑
编辑｜郭丽琴


一起平常的仳离财产分割案，却让假造财产的代价与权属变动争议“出圈”。


近期，北京市房山区人民法院（下称“房山法院”）便执结一起交际平台账号过户案（下称“房山案”）。据房山法院发布的案情信息，2022年8月，徐某（女方）以仳离后财产分割为由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要求对杨某（男方）注册的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的某交际平台账号举行分割。


这个短视频账号具有“真金白银”的代价。颠末几年的运营和维护，账号粉丝数目高出17万，通过直播带货给这对曾经的夫妻带来了不少收益。案情信息体现，杨某为该账号的注册人，徐某为实际运营者。因此，徐某哀求法院将注册账悍置陂自己全部。


今后，法院通过调解使双方告竣同等，杨某同意该账号归属徐某全部。

法院出具的“房山案”民事调解书。泉源：北京卫视《法治举行时》视频截图


根据法院的案情况貌，随后的实行却出现妨害。案件进入实行步调后，实行法官前去账号地点的北京某科技公司办理过户手续，但该公司以“用户服务协议”中规定账号只限本人使用、不得转让为由拒绝过户。今后，在实行法官的调和下，以认定交际平台账号转让活动合法有效的见效讯断为实行依据举行释法析理，释明拒不帮助实行的法律效果，将实行裁定书、帮助实行关照书留置送达，要求北京某科技公司在限期内将过户手续办理完毕。2023年1月16日，该科技公司才注销账号原身份信息，重新举行身份信息认证，将涉诉账号变动至徐某名下。


一位靠近房山法院人士向《财经》记者体现，该案是《民法典》正式将假造财产纳入法律掩护范畴后，北京市首例交际平台账号变动权属的实行案件。


《财经》记者亦从一位业内人士处相识到，在仳离诉讼中主张对网络账号等假造财产举行分割、过户的环境并不稀有。《财经》记者在梳理了2020年到2023年20多份公开披露的司法文件后发现，关于网络账号等假造财产纠纷的仳离案多由法院调解了案，大概讯断网络交际账号不作为夫妻共同财产予以分割。


房山案的实行妨害也显现出实际抵牾，由于干系立法现在并未就假造财产权属、生意业务规则等予以明白规定，变动网络账号权属等转让假造财产的做法难有实际路径。




平台不答应账号过户，公道吗？



仳离后传统财产分割仅需当事双方告竣同意，而房山案体现，网络账号等假造财产的分割纠纷通常必要互联网平台的帮助。但平台在详细实行时，通常陷入两难。


据《财经》记者梳理，大多数互联网平台均会在用户协议明白，账号只能归注册者全部，克制转让。因此，只管杨某同意将其名下的账号变动至徐某名下，但在案件进入实行步调后，仍旧遭到平台的拒绝。


前述业内人士向《财经》记者体现，变动网络账号权属，从详细实行过程来看，法院依据见效讯断或裁定，必要找平台帮助实行。由于账号具有较能人身属性，平台必要核实和确认，一样平常会采取注销原账号信息，重新认证，再将数据迁移，确保账号粉丝数等原有数据稳固，这在技能方面难度不大，告急的停滞在于平台规则。


如《抖音用户服务协议》提到，用户在“抖音”中的注册账号仅限本人使用，未经公司书面同意，克制以任何情势赠与、借用、出租、转让、售卖或以其他方式答应他人使用该账号。如果公司发现大概有公道来由以为使用者并非账号初始注册人，为保障账号安全，公司有权立即停息或制止向该注册账号提供服务，并有权永世禁用该账号。


根据《快手软件答应及服务协议》，快手账号的全部权归北京快手科技有限公司全部，用户完成申请注册手续后，仅得到快手账号的使用权，且该使用权仅属于初始申请注册人。未经快手书面同意，用户不得以任何情势出借、赠与、出租、转让、售卖或以其他方式答应他人使用快手账号。


多名学者向《财经》记者体现，平台的规定有其公道性。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法学院副传授、北京科技创新中心研究基地副主任赵精武体现，平台云云规定的依据有两点：一是现行法律并没有逼迫规定账户的归属权，其权属属于可自行协商的权益内容。企业通常以用户协议的情势约定归属权，司法实践大多将其认定为“条约”；二是账号的技能支持、信息发布均是以平台为底子。“规定账号归公司全部，更符合平台企业自身长处，而且面对账号注册人过世等账号处置惩罚等标题，平台可以或许有来由收回账号使用权。”赵精武体现。


对外经济商业大学法学院副传授、数字经济与法律创新研究中心主任答应亦提到，由于法律并未明白规定大部分网络假造财产，特别是网络账号的权属。“全部的平台运营者都会采取最大化长处的方式去设定规则，即出于便于管理目的，大概推行法定使命的来由。”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互联网法治研究中心实行主任刘晓春体现，平台出于方便管理、落实实名制要求、防止电信诈骗等思量，均会在用户协议中规定不答应转让、赠与、借用等账号处置惩罚方式。但她指出，如果网络账号具有相应的商业长处，平台若不共同实行过户，相当程度上对账号使用人的长处造成限定。


干系裁判文书体现，在仳离诉讼中要求将网络账号等假造财产举行分割的诉求并不少见，而由于立法层面并未就假造财产权属和生意业务规则举行体系规定，法院的处置惩罚效果也不尽雷同。


赵精武体现，法院审理假造财产干系纠纷时，物权法层面的全部权概念无法直接实用于假造财产，通常必要按照“账号自己”和“账号内的信息内容”举行分类处置惩罚；别的，法院在认定假造财产权益归属时，必要考量平台企业的用户协议内容，由于部分账号大概承载平台企业的知识产权；别的，由于假造财产范例多元（如游戏装备、假造货币等），法院必要团结个案实用差异的裁判规则。




账号转让是否可行？



多位受访学者以为，现在关于网络交际账号自己是否为“财产”，法律界尚未告竣共识。答应体现，网络交际账号转让，涉及假造财产权属和生意业务规则，现在举世范围内尚未做好理论和实践的储备。


雷同的情况，差异法院体现出的审理意见并不同等。


2022年6月，湖南省临湘市人民法院（下称“临湘法院”）公布了一起案件信息。因夫妻感情破裂，2022年3月，方某提起仳离诉讼，要求分割夫妻共同财产。在夫妻共同财产中，除了一套正在按揭付款的商品房，尚有双方共同策划一个抖音号，用于直播售卖渔具，现有粉丝十万余人。此案中，抖音号及运营收益分割是方某和廖某的告急分歧。


临湘法院审理以为，在夫妻关系存续期间，运营抖音号产生的收益属于夫妻间共同财产，仳离时可以举行分割。法院同时以为，用于商业策划的抖音号当拥有肯定的粉丝数目时具有商业代价，有财产属性；但抖音号的运营与注册人存在较为密切的接洽，具有肯定的人身属性，不宜简朴地当作平常财产举行分割。


终极，经法官调解，方某、廖某就财产分割部分告竣协议，抖音号由廖某使用和策划，但廖某需向方某付出肯定共同财产补偿款。


故意思的是，无论是“房山案”照旧“临湘案”，关于交际账号终极的权属，均是由法官调解告竣协议，而非直接判令分割给当事一方。


《民法典》于2021年1月1日起施行，正式把假造财产纳入了法律掩护的范畴，具备与其他财产权利同样的财产属性，其被非法侵占依法受到法律掩护。此中，第127条规定，法律对数据、网络假造财产的掩护有规定，依照其规定。


著名民法学专家杨立新到场了《民法典》立法过程。他在《民法典》颁布后，曾在专著中对假造财产做出界说，“指假造的网络自己以及存在于网络上具有财产性的电磁记载，是一种可以或许用现有的度量尺度度量其代价的数字化新型财产”，假造财产具有明显区别于传统财产的特点。


答应向《财经》记者体现，假造财产种类繁多，包罗假造网络资产如NFT等代币，还包罗线上商号如淘宝店肆、部分交际账号等。特点是依托于互联网，其代价依赖用户、网络运营者等各方连续地投入，也因此任何一方大概都不享有对其完全的支配权利。


答应还体现，假造财产夸大使用权，而非全部权。“从‘全部’到‘使用’的变革，以致可称为网络期间全部权的消散”。


在答应看来，网络账号自由转让在当下告急存在三方面逆境。


其一是对当下网络生态、网络账号管理带来肯定挑衅。“最典范如淘宝账号，与账号绑定的另有其名誉、质量等评级，受让方能否到达这一评级？”答应说。


其二，与实名认证的要求不符。“由于交际账号的核心是实名制，倘若不更换实名认证信息，转让就意味着实际使用人非账号实名认证人，信息内容管理的要求大概会成为不答应转让的公法上的来由”。答应体现。


其三，网络账号自由转让大概会违反《个人信息掩护法》的要求。答应以为，网络交际账号包罗两类个人信息权益，第一类即账号自己的携带的实名认证信息，转让账号相当于转让个人信息；第二类个人信息即该账号的关系网络，此时账号转让会陵犯他人个人信息权益。


刘晓春亦以为，必须在受让方可实名认证的条件下，方可转让账号的使用权。“现在，网络交际账号自己是否可以认定为财产，在法律上还没有共识，暂时将网络账号的生意业务明白为使用权的让渡。通过过户、大概重新换绑身份的方式，转让合法商业长处的诉求，应该予以支持”。


学者们的共识是，只管基于网络安全和团体网络生态管理的角度，账号转让、生意业务将带来肯定管理的挑衅，但并非不可降服。


华东政法大学法律学院传授、法律研究中心主任高富平体现，可以对网络账号举行分类，权衡其财产属性和品德属性。“如果是经济属性更强的网络交际账号，如用于带货的直播账号，只管这类账号亦与某个人挂钩，具有肯定人身属性，但实质属于商号，恰恰代表了一种财产，应在肯定范围内答应转让。”


刘晓春也体现，假造财产从权利产生、权利转让、权利代价评估，均与传统财产存在较大区别。“由于部分网络账号同时具有人身属性和财产属性，通常必要进一步认定账号的法律属性。”


答应发起，由于许多网络账号已很难分清品德属性和财产属性孰轻孰重，可以从源头管理角度入手，由平台设定差异的账号范例。在注册时，由用户选择业务性账号照旧生存性账号。“答应用户做账号功能切换，切换时签署差异的协议。但在转让的时间，只能是一个业务性账号。”答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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